——吴雅琳及其作品印象

2014-04-16 13:53:17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包柏成

--发表于《影响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发展之雕塑篇(卷3)》2014

　　吴雅琳,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原系副主任。她，优雅、热情、爽朗，才思敏捷，健谈善文，工诗词，尤以美术创作与教育之建树为世人所称颂。她有着艰辛而回味无穷的成长经历，有着艺术成功的辉煌……

　　一

　　走进吴雅琳布满作品的工作室，翻开其著作，再打开其官方艺术家网站，您会发现她就像个音域宽广的歌唱家。一生所雕塑的作品，风格多样，内涵丰富，回味无穷。从风格多样的作品中，可以洞见其活跃的思维、开阔的眼界，海纳百川的胸襟，尤其可以洞见其“师古人、师造化，而中得心源”再以己意创作之智慧和能耐!

　　吴雅琳非常强调“用专业的眼光观察社会，将自然生活转化为雕塑艺术样式”，艺术需要在观察社会和自然的基础上，经过“搜尽奇峰打草稿”和“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过程，经由“心源”，将捕捉到的感人瞬间，进行升华定格，方可终成艺术作品。多年来，吴雅琳游历了众多海内外的文化古迹，特别有针对性地详览了众多古代雕塑作品，在内心里作了扎实的“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基础工作，这是成就其艺术建树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之一。

　　吴雅琳非常深刻地诠释了“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真谛。她自幼酷爱绘画，并由此养成了认真体察生活的习惯，在脑海里积累了大量的个性化的人物形象以及生动的生活场景，这是其日后所创作系列生动反映民间生活作品(如“美好日子”“幸福生活”等)的重要源泉。

　　然而，述完概貌后，最值得特别细细讲述的则是吴雅琳对中国传统雕塑艺术的继承和创新，及其诗歌与雕塑创作之间的血肉关系。

　　二

　　吴雅琳特别强调艺术在继承中创新。她早年注意从西方(包括非洲)优秀雕塑作品中汲取养分，近年更注意从传统文化和传统雕塑艺术中汲取养分，也注意从大自然中汲取营养。吴老师有诗云“精神气韵有无中，塑物寄情趣不同。华夏文明天地大，兼修内外要从容。”此诗正好说明了吴老师艺术创造的旨趣指向，以及学习和创作的态度。其早期雕塑较多地继承了西方传统雕塑的观念和手法，而这与成长期的学院派教学方法有关。西方雕塑以科学的理性思维为主旨，重人体解剖和结构，重视形象写实。而中国传统雕塑则首重精神性，重神态的刻画，强调不同人的性格特征对应不同的神貌，更加重视心灵表达的自主性，允许形象超越客观现实的夸张、变形。

　　吴雅琳从西方雕塑向东方文化特质雕塑的转变，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

　　1997年的一次出访，吴雅琳和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北宋木菩萨邂逅后，使其对中国人物形象(包括人格化的神)的塑造首重“气韵生动”的特质似是顿悟，自此，她与中国传统雕塑结缘，也是对中国传统雕塑及相关文化研究的自觉的开始。直至今日，吴雅琳凡出国，均到各国美术馆，寻找海外遗珍，有针对性的搜集、考察漂洋过海的中国古代造像。在国内近五年，更是每年率研究生到西北、中原等地考察各大石窟、寺、观，拜访民间艺人，亲临摩崖巨制、寺庙现场研究，尤其在敦煌、麦积山的多个特窟中，静下心来，与先人用心对话。通过长期而潜心的考察、研究，作者不但在造型语言上思考、学习和实践，更是通过旁征博引，整理、归纳、提炼和概括，将历史上几乎没有史论可言的中国传统雕塑，做理论性的思考和探讨，并先后撰写了数万言可供实践的指导性文论。

　　2006年，吴雅琳在广州美院雕塑系正式开设《中国传统雕塑》系列必修课程，并以《东方取经》的命题在国内外作多场专题演讲，每次演讲，备受关注，她自身也借此得到又一次的升华。

　　近两年，所创作之作品更明显地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式雕塑的转型。纵观新作“李济深”“短穗花鼓”和“十二地支”等，作者已不再停留于表面的模仿和挪用，而是进入到一种具有东方神韵和语境的创作活动中——以东方人的审美价值取向去完成中国人对自身文化的真正自觉。

　　李济深乃文武全才，如何反映这一特点?为此，她观摩研究了山西双林寺韦陀塑像的造型特点，提取其神勇的形态特征，在兼顾人物生前容貌及生平特点的基础上，成功地塑造了“李济深”这一感人作品。“李济深”雕像，衣冠庄严，身站如松，臂张如弓，挺胸含首，目光坚毅，神威凛凛，却分明又透着儒雅!这一造型，既保留了人物真实形象的一面，又恰当而适度地借鉴了韦陀神武的造型手法，充分反映了李济深的性格特征，得到其后人的高度称赞和认可，是难得的形神兼备的好作品，也是体现吴老师对中国传统雕塑继承和发扬的力作。

　　“十二地支”更是彰显吴老师消化吸收传统文化养分，提升自我艺术创新能力的力作。吴老师以十二个不同神态的人物，比拟万物生长由生到息的全过程。吴老师深入研究了中国古代面相学，力求每个人物间的面相及身姿都有所不同，但力求每个人物自身的面相与其身姿形态相协调，如尖脸如鼠的甲字格面相，则配以机敏灵动的身姿。总体造型吸取汉佣的简约洗练手法，摒弃西方写实模式，以气韵生动为要旨，夸张人物造型，突出其意趣，并将自己对传统文化中“力”的理解，融入其中。含首(短脖造型)、鼓腹、气运丹田，暗含力的蓄积和待发之势，是吴雅琳的擅长表现手法，充分体现了东方文化的含蓄特点。这种东方“力”的含蓄表现方式，显然不同与西方以显达肌肉来赤裸裸炫耀力量的方式，这是吴雅琳的贡献。

　　三

　　“李济深”、“十二地支”等作品，彰显了吴雅琳借鉴吸收中华传统文化营养的能力，吴老师雕塑作品的成功，取决于她包括文学在内的综合素养的厚积薄发。吴雅琳自幼受父亲古典文学的启蒙，对文学的热爱长期不减，擅文，喜爱赋诗填词，并有诗集问世。

　　胡博先生说“吴雅琳以诗入塑，成为文人雕塑，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特色。”

　　愚以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解读吴雅琳诗歌与雕塑创作之间的关系。

　　其一，以诗文为雕塑名，以增加雕塑作品的“文气”。其“海上生明月”、“闺中少妇”、“一韵知秋”等雕塑作品，或以现存著名诗句，或以己拟诗句命名，作品“文气”顿生。

　　其二，以诗意带动雕塑的创作，雕塑作品中又体现诗意，诗与雕塑作品之间相互阐发和启迪，恰如“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般。还是以上述所提及的三件雕塑作品为例，诗句把雕塑作品欣赏者的思绪引向幽远空灵的境界，而不仅仅局限于目光所限的作品的形，有利于欣赏者通过诗意的回味和遐思，去完成或逼近完成对雕塑作品意义或意境的诠释。同时，由于作者充分把握了诗中最为传神达意的意象，并将其巧妙地转化为雕塑形象，诗的意境在此得到浓缩和点化，由此，雕塑也就有了浓浓的诗意。以诗入塑，塑中见诗，也就成了吴雅琳人文雕塑的一大特色之一。

　　其三，于志于情于理，实现诗歌与雕塑的碰撞和融合。众所周知，诗词缘自抒情言志，美术作品何尝不是?吴雅琳雕塑作品就是一首首耐人寻味的无声诗、无声词，欣赏“剑斩风浪”、“李济深”等作品，就如同阅读铿锵沉郁的豪迈诗词，那是对英雄豪杰的无声礼赞!吴老师不仅将诗之言志抒情，“润物细无声”地融入其雕塑作品，而且悄无声息地将诗人凝练世相提炼“诗眼”的能力，融入到雕塑创作，造就其意象传神或意境幽深的好作品。此外，吴雅琳所倡导的雕塑造型的“择优律，综合律”，不也正是诗歌创作中所必须坚持的吗?因此，于志于情于理，吴老师之诗词与其雕塑之间，自觉不自觉地相互蒙养着，相互碰撞和融合着，可谓诗塑合一也。

　　四

　　吴雅琳的素养和贡献是全面的，她不仅是教育专家，在美院培养过数不清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她又是名学者，发表了众多见底很深的论文，撰写了众多印象深刻的著作;她又像是诗人，出版过诗歌专集;她当然更是名符其实的著名的雕塑艺术家……

　　胡博先生曾经夸奖吴老师道：“她的视野，由身边的人和事，投向更广大的历史、社会、人生、宇宙，投向人类命运的沉思……”这是对吴老师直接而崇高的评价!

　　纵览吴老师迄今之人生，倘以诗意之拟花手法比拟吴老师，又当如何?

　　愚以为，以兰比拟吴老师，至为妥帖。兰花者，“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便是东风难着力，自然香在有无中”，其淡泊、幽香、高洁，昭昭然也!